December 10, 2008

垂死挣扎


虽然我主修生物医学,但我至今还未亲手解剖过任何的生物。

唯一的经验,就是在微生物课里解剖白蚁。

Nick Lavidis的实验室主要负责神经学(Neuroscience,专门研究神经系统,而非神经病人)的研究,但我没想到原来里面的研究人员还得亲手解剖白鼠与青蛙。他们对‘杀生’这事完全不在乎,因为他们杀死一只白鼠的目的,就是为了取出它身上的某个神经线,或某个肌肉组织。

在机缘巧合之下,我终于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幕。

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,肥肥胖胖的,在我进入实验室后就开始四处翻动,好像感觉到自己的死期将近,因此显得有点焦虑。里面的研究人员说我们应该尽量远离那个笼子,尽量让小白鼠觉得自己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,因为如果它在死前过于紧张的话,所有的肌肉都会紧绷,因此就不适合用以进行研究工作了。

天啊,这些人的仁慈之心都去了哪里啊?

博士生Curtis说他为了进行各个实验,已经亲手解剖了上百只小白鼠,因此今天的解剖对他来说就像家常便饭。

但是对泰晤和他的Partner来说,这是一种折磨。

我静静地看着Curtis把小白鼠从笼子里取出,然后放进一个透明的正方形容器。容器大得可以让白鼠自由走动,但容器的左上方有一个小开口,是用来注入二氧化碳的。

这简直就是小白鼠集中营,因为它们的死亡方式,跟纳粹处理犹太人的方式相近。

小白鼠也没有挣扎,安静地坐在容器里的一个角落。我也很安静,很安静地看着它的双眼,因为我能感觉到它也看着我。

这时泰晤已经快抓狂了,四处走动,从不敢望向那个容器。他的Partner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。

然后Curtis注入了二氧化碳,小白鼠依然静静地,甚至还会用鼻子去嗅那个注入二氧化碳的胶管。10秒后,小白鼠身体开始轻轻地抽动,不久后,我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了。

它鲜红的眼睛慢慢转成黑色,但我能确定,它在临死前,眼睛是看着我的方向。

我静静地目送它的离去。

但为了确保它‘必死无疑’,Curtis还得用一根铁棒把它的颈骨折断。当铁棒压向小白鼠的颈项时,它的双脚抽动了一下。

多么让人敬佩的求生意志!即使还有一口气在,小白鼠都没有放弃生存的权力。

但是当铁棒压下去的时候,小白鼠正式死亡了。

泰晤已经躲进我的实验室里,显然无法接受死亡的来临。

这太可笑了。泰晤虽然有聪慧的头脑,但这种态度,这种无法面对死亡的态度,真的可以让他成为出色的医生吗?他的双手本来就不灵巧,在学习手术的时候肯定会面对问题,但现在连小白鼠的死亡都无法坦然地去面对,那日后如何去面对病人的死亡呢?

当然,他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,在待人处事方面还显得不够圆滑,也不够灵活。

再说,很多家境富裕的书呆子都能顺利取得医生执照,他们以优异的成绩毕业,也通过了所有的评估测验,却不见得他们有着医生应有的条件。

好比说果断的决策能力,以及面对死亡的勇气。

因此,医生在上班的时候,应该把部分的仁慈之心留在家里,如果把它全带在身上,或许在面对一些垂死的场面时,就会像泰晤那样窝囊了。

p/s:当Curtis开始解剖的时候,他发现小白鼠是雄性的,因此不适合用来进行实验,一个生命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剥夺,也白白地被浪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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